|
楼主 |
发表于 2011-07-25 10:59:08
|
显示全部楼层
第二章 我要去西藏
在机关上班,首先要学会如何打发无聊,因为大多时候是处于空闲状态,但最微妙的是,你一定要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来,哪怕你一整天在办公室忙着喝茶看报,也没有人说你什么。但如果你真的认为与其这样一天到晚干坐着,还不如乘机做点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,比如写写书练练字,甚至于帮清洁工人去扫扫马路,那么你就错了,因为大家都在忙,为何单单你会有如此多的空闲时间?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顿时会从天而降!就如同一座精密的挂钟,即便你只是其中最没有用的物件,甚至只是无意落入的一粒尘埃,但如果你想在这个环境中生存,你就得把自己当作是最核心的组件,装作必须不停地转动,整个钟表才不会停摆。只有这样,你才不会被这个生存空间排斥,也只有这样,其他的组件才会认可你是他们中的一分子。丁明无疑正是如此,似乎如果他每天不端着茶水在各个办公室之间晃悠,你就感觉不到他有多忙,机关立马就要陷入瘫痪。
当丁明来到叶昊办公室时,叶昊正在上网,丁明径直走到叶昊面前,盯着电脑屏幕问:“小叶,忙什么呢?”他就是如此,认为下属在自己面前就必须赤裸裸的毫无隐私。叶昊看了丁明一眼,将一个窗口隐藏,回答说:“哦,没什么,遇上一个老战友,聊了会天。”“哦,哦”丁明挪步到饮水机旁续了杯水,接着说:“有时间多学习一下上面的文件精神,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上网聊天上嘛。”叶昊笑笑说:“我明白了。”叶昊明白这是丁明例行巡视中的无话找话,说者无心,听者也不必有意。
等丁明一转身到其他办公室巡视,叶昊随即打开了隐藏的窗口,一个战友刚从西藏旅游回来,给他发来了一组风景照:鲁朗林海、羊卓雍错、纳木错、玛旁雍错……这些图片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,风景优美尚在其次,最主要的是那份令人空灵的纯净,刹那间,叶昊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。
发了会呆后,叶昊的目光被一张照片所吸引,这是一张众多信徒在大昭寺前朝拜的相片――朝圣者膝盖着地全身匍匐在地上,额头轻扣地面。看着其中一些老人刀刻般的皱纹和满脸风霜,叶昊不得不为这些朝圣者的虔诚所感动,更不得不佩服信仰的力量。突然,他发觉照片边上有位喇嘛冲着自己笑了一下,叶昊一激灵,仔细一看,原来这位喇嘛一直面带笑容,叶昊不由自嘲地笑笑:幻觉!继而突发奇想:难道刚才的幻觉是这位喇嘛在向自己发出西藏邀请吗?
吃过晚饭后,叶昊习惯性地打开电视,可屏幕上的节目他却无心关注,在他脑中,西藏那些图片一幅一幅的重复播放着……忽然电视中一个极赋磁性的男中音娓娓道来:“人生就像一场旅行,不必在乎目的地,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,以及看风景的心情!”叶昊被这个声音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,“让心灵去旅行!”电视上配景和音乐也非常到位,叶昊深深地融入了那份意境:让心灵去旅行!对,我要去西藏,让心灵去旅行!
说走就走,叶昊即刻向单位请假,可请假却没有他想像中那般容易,电话那头的丁明再三强调着事务的繁多和人手的不足,请假必须报请厅领导同意。叶昊索性把电话挂了,“他妈的,大不了不干了”,第二天一早便搭乘通往拉萨的火车,开始了他的心灵之旅。
火车过了西宁,叶昊马上领略到扑面而来的藏地风情,大片的草地和牛羊,远处连绵不断的雪山,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新鲜和好奇。“不必在乎目的地,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,以及看风景的心情”这句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,他庆幸自己没有乘飞机飞往拉萨,不然就无法和这一路的风景亲密接触了。正当他仍然沉浸在好听的男中音之中时,一串更好听的银铃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了:“好大一颗棉花糖!”叶昊转过头去,映入眼帘是一张精致好看的脸庞,不禁“扑哧”一笑,女孩看着他,问道:“有什么好笑的?”叶昊连忙解释:“不好意思,我想到了《大话西游》里一句台词。”女孩怔了一下,咬着嘴唇想了会,猛然也笑了起来:“你好坏,你说我是猪八戒。”叶昊连连摆手:“别误会,别误会,猪八戒哪有你漂亮。”又觉着这句话也不太妥,赶紧接着说:“不是那个意思,我的意思是你比猪八戒漂亮。”话一出口,叶昊连自己都被这句赵本山式的幽默窘住了,反倒是女孩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,大方笑了笑:“呵呵,‘囧’字是啥模样我终于明白了。”
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,叶昊主动跟女孩套起了近乎:“我叫叶昊,你叫什么?”女孩笑着回答说:“你好,我叫冈拉梅朵。”叶昊一听,仔细看了冈拉梅朵一眼,说:“没瞧出来,你是藏族人啊。”随即轻轻哼唱道:“冈拉梅朵,纯洁无暇高高地盛开在雪山上,你是那样的圣洁,阳光雪水的滋润,历经风雨带给高原永远平安吉祥,冈拉梅朵,吉祥的雪莲花……”听到叶昊唱歌,冈拉梅朵眼睛一亮,说:“你看过《冈拉梅朵》这部电影?”叶昊笑着回答:“很凑巧,我不但看过《大话西游》,也看过《冈拉梅朵》。”冈拉梅朵也笑了,指着窗外说:“算你贫,你看那些云,难道不像棉花糖吗?”叶昊一看,浅蓝色的天空上,飘着一朵一朵淡淡的云,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云,如同漂浮在天空的柳絮,又好像鸟的羽毛,有的地方的云又是一大束一大束的,委实像极了街上卖的棉花糖。
冈拉梅朵将手边一本书放入卧铺枕下,歪着头看着叶昊,问道:“你是来西藏旅游吗?”“旅游?也算是吧。”叶昊回答。“也算?”冈拉梅朵乐了,笑着说:“莫非还要执行特别任务?”叶昊坦承说道:“说实话,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西藏?突然想来,于是就来了。”冈拉梅朵睁大眼睛,上下打量着叶昊,仿佛在看一只稀有动物,随后又释然一笑:“想想也不奇怪,西藏每年都有许多寻梦者。”叶昊反而觉着奇怪了,嘀咕了一句:“寻梦者?”冈拉梅朵点点头,说道:“是啊,寻梦者。你知道西藏在哪里吗?”不等叶昊回答,冈拉梅朵接着说:“西藏其实不在西藏,他在每个朝圣者的心里,在梦中,在路上……很多人在现实生活中迷失了自己,于是便想在西藏这个梦里面把自己找回来。”叶昊听着这既富哲理又含禅机的话,笑着说:“大师是在点化在下吗?”冈拉梅朵“扑哧”一笑,连忙摆手说道:“这我可不敢当,你千万别被我这种冒牌大师给忽悠了。”叶昊目光移向窗外,若有所思,慢慢地说:“也许你说得对,我来西藏,或许就是想近距离感受一下自己在梦里面的呼吸。”
突然,叶昊指着窗外大叫:“快看,好大的松鼠!”冈拉梅朵顺着他的指尖望去,也指着叶昊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:“对,这里不仅有大松鼠,还有大笨牛。”叶昊问道:“不是吗?”冈拉梅朵笑着说:“笨蛋,那是旱獭,也就是你们说的土拨鼠。”叶昊挠挠头,讪笑着说:“哦,原来是土拨鼠呀,我看着和松鼠好像。”冈拉梅朵想了想,说道:“我记不太清楚了,好像旱獭也是属于松鼠科的吧。”叶昊一听,立马又洋洋自得起来:“你看,我没说错吧,就算不是松鼠,也是松鼠的表哥呀。”窗外又有几只动物一闪而过,这下叶昊可不敢再自作聪明,问冈拉梅朵:“那是什么?”冈拉梅朵回答道:“你运气真好,那是藏羚羊,现在已经不多见了。”
沿途风景美不胜收,无不让叶昊感到惊奇和兴奋,他耳畔仿佛响起韩红的天籁之声“张开双臂就可以飞翔,飞回我拉萨的天堂,天还是那么蓝,地还是那么宽……”,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西藏之行是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,真想爬上飞驰的火车车顶,对着天空振臂高呼:拉萨,我来了!
“马上就要到格尔木了”,冈拉梅朵的话把叶昊从车顶拉了回来。叶昊问道:“离拉萨还有多远?”“还有一千多公里,怎么,迫不及待想到达目的地了?”冈拉梅朵回答说。叶昊笑笑,广告词顺口而出:“我才不在乎目的地呢,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,以及看风景的心情。”冈拉梅朵一听,也笑了:“看不出你还是位心灵旅行家呢,可惜是拾人牙慧。”叶昊看着这个聪慧的藏族女孩,不禁越来越喜欢上她了,本来是准备一个人享受这次心灵的旅行的,也盼望神秘的西藏能让这段时间自己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,但突然冒出这么一朵善解人意的雪莲花,打乱了他的计划。可叶昊还是很享受现在:窗外的风景如梦如幻,面前的女孩如诗如画,而且伶牙俐齿,这样的旅程谁会觉得漫长感到厌倦呢?
叶昊盯着冈拉梅朵粉雕玉琢的脸,心想:也只有圣洁的雪域高原才能开出如此美丽的雪莲花。冈拉梅朵见他老是盯着自己,迎着叶昊的目光问:“看什么呢?”叶昊回过神来,没有回答她的话,反而问道:“我印象中的西藏女孩应该黑里透红才是,怎么你和她们不一样?”冈拉梅朵笑着说:“初中我就被阿爸送到北京念书,离开家乡已经将近十年了,北京的阳光可没有拉萨厉害。”叶昊伸了个懒腰,说:“难怪刚才没认出来,这是你去北京后第一次回家?”冈拉梅朵点了点头,回答说:“恩,以前路不好,回一次家很不方便,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回家呢。”叶昊笑着说:“我还以为你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呢,谁想也和我一样,本想着拜你为师,了解一下西藏呢。”冈拉梅朵歪着头想了想,眨巴眨巴眼睛:“拜我为师?呵呵,我还不一定会收你为徒呢。”顿了一下又接着说:“小的时候,阿爸总是带我到大昭寺去朝拜,而我呢,最喜欢喝玛吉阿米的酥油茶。”叶昊感兴趣地问道:“哦,能给我说说这些地方吗?”
冈拉梅朵理了理额前的刘海,仿佛要把儿时的记忆一一理清,缓缓地说:“阿爸说,大昭寺是西藏最早的寺庙,说起来建造大昭寺还有你们汉人的功劳呢。”叶昊答道:“我知道大昭寺是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建造的,你说的汉人就是指文成公主吧?”冈拉梅朵点了点头,接着说:“大昭寺最早的时候是一片湖泊,传说当初建大昭寺时,开始几次都被水淹掉了,文成公主说,整个青藏高原是个仰卧的罗刹女,大昭寺所在的湖泊正好是罗刹女的心脏,湖水是她的血液。要建大昭寺必须填湖建寺,把魔女的心脏给镇住。按照文成公主所选的位置,建寺首先要运土填湖,可当时的西藏非常落后,你猜主要的运输工具是什么?”
叶昊拧开一瓶水递给冈拉梅朵,想了想回答:“是牛还是马?”冈拉梅朵喝了口水,笑着说:“都错啦,是山羊。就是依靠山羊背着装着沙和土的袋子,把这个湖泊给填平了,给大昭寺奠定了基础。我们藏民有一个“先有大昭寺,后有拉萨城”的说法,为什么呢?因为最早拉萨不叫拉萨,叫‘惹萨’,‘惹’是山羊,‘萨’是土地,意思就是山羊建的地方。后来因为修建了大昭寺,里面供奉了佛祖的像,有佛经、佛塔,还有四面八方的信徒来这里朝圣,这里逐渐变成了人们心中的圣地,,所以才改称拉萨,‘拉’在藏语里是代表佛,拉萨就是佛地。”
叶昊听得入神,更加对大昭寺悠然神往,说道:“原来拉萨这个城名还是从大昭寺演变而来的呀。”冈拉梅朵点点头,说:“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,拉萨就是西藏的首府,其实严格地说,真正意义上的拉萨就是指大昭寺和围绕大昭寺而建立起来的八廓街,只有到了大昭寺和八廓街,才算到了真正的拉萨。尼玛次仁喇嘛说过,去拉萨而没有到大昭寺就等于没去过拉萨。”
叶昊看看时间,离吃饭时间还早,于是对冈拉梅朵说:“你再给我说说玛吉阿米的酥油茶吧。”
听到“玛吉阿米”四个字, 冈拉梅朵怔了一会,口中喃喃念道:“曾虑多情损梵行,入山又恐别倾城。世间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。”叶昊一愣,问道:“这是谁的诗?”冈拉梅朵长叹了口气,反问叶昊:“你知道仓央嘉措吗?”叶昊摇了摇头,他虽然对历史颇感兴趣,但对藏族历史却知之甚少。冈拉梅朵望着窗外,缓缓说道:“他就是六世达赖喇嘛。”叶昊吃了一惊:“他还会写诗?”冈拉梅朵斜睨了叶昊一眼,说:“他不但是诗人,而且还是个多情人。”“那玛吉阿米是他的情人吗?”叶昊不禁问道。冈拉梅朵缓缓摇了摇头,又点点头:“也许是,也许不是。‘玛吉阿米’在藏语中意思是‘未嫁的姑娘’,现在的玛吉阿米不是人名,是一家餐厅,就在八廓街上。相传那里曾是仓央嘉措的密宫,他就在那里与他的情人幽会。”“喇嘛,诗人,活佛,情种”,叶昊觉得这位仓央嘉措太也不像位出家的活佛,不由说道:“既然多情就别出家,出了家就该绝了尘念!”冈拉梅朵轻叹了一口气,说:“就因为特立独行,所以才超凡脱俗。”沉默了一会,又痴痴地念道:“在那东方高高的山尖,每当升起那明月皎颜,玛吉阿米醉人的笑脸,会冉冉浮现在我心田……”
对叶昊而言,他是无法理解仓央嘉措的情衷的。在他心中,更多的是“匈奴未灭,何以家为”的英雄情怀,若拘泥于儿女情长,势必英雄气短。因此他对大昭寺心向往之,至于这个玛吉阿米他就意兴阑珊了。
看着冈拉梅朵依然坐在那痴痴迷迷的模样,叶昊不禁有点腻烦,起身拍拍冈拉梅朵的肩膀,大声说道:“多情自古空余恨,好梦由来最易醒。快醒醒吧,雪莲花。” |
|